微波倦海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郑徐】酣战

梦:

最后一战了。


耳麦里喻文州没有任何起伏的声线在电流的干扰下变得模糊失真,冰冷异常。


“一、二、三小队跟上黄少,四、五跟我走!”开战的指令一下达,郑轩带领着枪队率先架起激光炮与机关枪,引燃的弹药交织成严密的火力线,压制着敌人进攻的脚步。黄少天在郑轩的掩护下冲出掩体,手中的激光剑闪起,蓝色的剑身从空中飞速划过,只能捕捉到一片残影。


下一秒,血光四溅。


“聚能离子炮准备,架距满格,坐标(472,514),注意定位,5分钟后发射!”三架激光炮准备就绪,郑轩立刻下达了释放命令。聚能离子炮射程远,攻击范围广,发射速度较快,但是冷却时间极长,体型庞大不易移动。郑轩知道,在战场上的每一分一秒都关乎战局的胜负,敌我的性命,能尽早完成冷却,就能多一分胜算。


即使是白天,所有人都觉得眼前蓦地闪了好几下,异常刺目的白光割裂了敌军驻扎的营地中央,巨大的轰鸣声不甘落后地响起,精准地在指定区域炸开,瞬间废墟一片。


那里战后怕是再也寸草不生了。这样的杀伤性武器,如果可以不必再用第二次最好,郑轩看着开始倒计时的冷却表暗暗皱眉。


“徐景熙,打开基地保护罩,然后带上紧急医疗队到东三区。李远,调第八队到南三区的据点,一个人都不要放进来。黄少天,注意节奏,郑轩全力集火,你们必须突围。不要前进太快,宋晓到南三区准备接应。”


“收到。”各方坚定的回应透过耳麦联通每个战点,唯独没有黄少天的声音。


喻文州皱起眉,调出了实况监控铺满整片大屏幕,黄少天正在子弹中穿梭,激光剑闪着蓝色荧光随着挥动在周身围成晃眼的光影,本体的位置虚实难辨。他看了一会,按下了通话键:“徐景熙,稍后转移,先用医疗队的强制联络转告黄少天把与控制中心的通话打开。”


“收到。”徐景熙已经背上了医疗箱离开了医疗站的控制室,指挥着众医疗兵分散到各个正在进行交火的地点,听到指令后立刻折回进行通讯工作。


“靠,这破信号吓了我一跳,知道了已经打开了。喂?喂,首长,什么指令?”黄少天的声音响起,徐景熙确认无误后只身赶往目的地。为了避免因为时间耽搁而出现的伤亡,他先前已经把紧急医疗队派往了郑轩等人正在交战的东三区。


“队长,临时救护站建立完毕。”


“东三(47,87)出现爆炸伤亡,请求增派人手,请求增派人手。”


“报告队长第一防线5人队重伤出现漏洞!”


“压力山大。”郑轩扛着聚离子步枪带人驱车赶往事发地点,“景熙,喂,听得到吗?”


“怎么了?”徐景熙此时正在赶往战点的路上,驾驶室中央的显示器上各种红色的警报点布满了地图。


“派个技术好点的医疗兵给我。”


“地点?”


“(50,87)。”


徐景熙踩下刹车,停到一边细细地研究了下电子地图。那片区域被大片的红色警报覆盖,指尖不停地在屏幕上滑动,他眼都不眨地扫视了很久医疗人员的分布情况,才按住通话键回复了郑轩:“我马上到。”


“这里是前线,你不能来。”


郑轩的声音传来,徐景熙眼前浮现了这人皱起眉的面孔,作为医疗队的队长,他需要安排医疗兵部署,关乎整个战场的伤员的性命,冒然前往危机四伏的前线确实不妥。


“离得最近的只有我。”徐景熙的语调带上了不耐烦,“新兵蛋子懂个屁,前线治疗耽误不起,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巨响。


“郑轩?郑轩?”电流滋滋啦啦,断了信号,徐景熙暗骂了一声“该死”,腾出一手按着耳麦,另一手狂打方向盘一脚把油门踩到底,“首长,郑轩那里伤亡如何?”


“无人机上的摄像头被炸毁,看不到现况如何,黄少天方才的回复是敌方发射了一枚热感导弹。”喻文州每一个字都敲在心口,震得徐景熙胸腔一阵发麻。


失去联络,热感导弹。


事态的危机超过了他的想象。


徐景熙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悬在嗓子眼,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火辣辣的痛楚肆意蔓延。


他们是并肩而战的队友,是自从入伍以后一同在战火中挣扎的生死之交,一个手势,一个眼神,无言的默契让他们深谙彼此内心的渴求。同性相恋是种世俗的禁忌,在战火纷飞的军营,生死尚未知,当然也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谁也没有说出口。


越野车一个甩尾闯进了作为伏击点的大楼后街,徐景熙抄起后备箱里的自动步枪,背着医疗箱就往不远处还冒着黑烟的地方跑去。


枪声还算密集,来源于废墟边上。徐景熙赶到时,郑轩正一手捂着腹部,用牙咬着应急绷带试图一手扯开,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不停渗出,连最外层黑的色防弹衣上都映出了暗红。他把郑轩叼着的绷带摁进牙关深处,绞着他的手不让乱动,然后一言不发地剥下满是划痕支离破碎的防弹背心。汗水与血液浸透了内里的黑色紧身衣,徐景熙从医疗箱里摸出刀片割开郑轩胸前的布料,利索地将它从伤口上撕了下来。


为了减少疼痛,他的动作非常迅速,但郑轩还是闷哼了一声,随着一串汗珠沿着面颊滑落咬紧了绷带。


消毒,上药,就在缠绕绷带的前一刻,徐景熙眼尖地发现那片模糊的血肉中有一点突兀的黑。


“没事了我自己来吧。”郑轩拿出嘴里的绷带扔到一边,伸手去够徐景熙的药箱却被按住了肩膀。


“你别乱动,再进去就麻烦了!”徐景熙红着眼大吼。还好是他亲自前来,只一眼他就认出这是目前最麻烦的弹头类型,一旦炸裂会伸出倒钩咬住肉体,越是运动剧烈越容易钻入内里。


徐景熙埋头从医疗箱里抽出数把小刀和一把细长的尖嘴镊,在消毒纱布上一字排开。这时通讯器响了,徐景熙一把扯下耳麦扔给郑轩,黄少天异常焦急的声音响起:“景熙你看到郑轩了吗?”


“我在,出什么事了?”


“郑轩你们赶快撤离,大事不好了!”


黄少天的语速发挥到了极致,所有敏感信息被详细地扫过。


先前的热感飞弹没有炸中郑轩等人是因为在之前的交战中这所据点被过于密集的枪淋弹雨引燃,导致他们不得不撤离。但是这是个非常有利的居高点,郑轩他们不可能撤离得太远,而敌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热感飞弹在火焰的指引下轰塌了这里,让爆炸产生的余波给郑轩等人造成了伤害。


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目的。


这是相对敌军的制高点,同时也是相对蓝雨内部的制高点,所以喻文州会部署相对强硬的火力来防止翻盘,这直接导致了沿线其他地区的战力削弱。作为突破口,他们甚至不惜用上了激光炮。这样的重量型武器他们自然没法携带太多,3个月以来,这尊激光炮是蓝雨预估的最后的重型武器。


人的肉体对上激光炮,胜率为多少?


0%


一箭双雕!


倘若没有无时无刻不在上空实时监控的无人机及时注意到这一动向,这一阴谋倘若得逞将会对蓝雨的攻坚力量造成无法逆转的损失。到那时,别提这个重要据点,连蓝雨的大门都守不住了。


这是蓝雨战区的最后一战,经历了为期3个月的激战,弹药与粮食的库存已经不够再支撑战争继续下去了。蓝雨战区地理位置特殊,两面环海,一面与敌国接壤,唯有一条通道可以得到援助,而这条路已经被敌人截断。而作为敌国扩张的第一道关卡,一旦蓝雨防线破碎,敌人相当于在入侵的道路上站稳了脚跟。


绝对不能输。


“别慌,激光炮射程有限而且穿透力不强,要想达到最佳发射点他们需要转移。你们保守预计半个小时内必须离开。”喻文州在指挥室接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讯息,此刻也给出了回应。


然而徐景熙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此时战况不稳,并不是适合手术的地方,但是他必须尽快把弹头取出防止柔软的腹腔受到二次伤害。在郑轩通话期间,徐景熙全神贯注地进行着紧急救护工作,动作完全说不上是轻柔,他干脆利落地分离着覆盖了止血药的肌肉,小心地避开可能牵扯到的血管。听到郑轩对着通讯器说的一句“知道了”,徐景熙这才抬起头询问情况。


“还有多久能弄出来?”郑轩瞥着伤口,没直接回答通讯内容。


“十几分钟吧。”徐景熙手中的镊子没停。


“你车开来了?”郑轩又问。


这下徐景熙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着郑轩发白的脸色,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转移?”


“撤退。”


果然敌方的火力也越来越弱,看上去他们也在进行撤离。


徐景熙连忙向身边还趴在掩体上进行射击的枪手们下达喻文州的撤退指令,郑轩不顾徐景熙的阻止起了身,扯过纱布钩在已经分离出的一个倒钩上,然后又铺了层消毒水和止血药,用绑带将伤口严严实实地裹上了。


“走。”郑轩的口吻义不容辞。


“发炎躲不过了,接下来有你好受的。”


无论是战况,还是郑轩的伤势,眼下不容多逗留,两人上车飞速疾驰而去。


开车的是另一枪手,郑轩半躺在后座上,嘴唇咬得泛白,气息也有些紊乱。徐景熙见情况不对连忙他撕开身上的紧身衣,通过按压重要器官所在的位置,辨认郑轩脸上痛苦的表情。


没有相关设备,徐景熙只能通过经验判断,除了弹头外伤,还可能有脾脏破裂与肋骨骨折,至于大腿红肿,极有可能是股骨裂,轻点应该是扭伤。指尖一寸一寸地触碰着伤痕累累的年轻身躯,异样的热度传来,徐景熙心下一惊,伸手探向郑轩的额头,却被扭头躲过。


“体温这么高,郑轩你发烧了。”身处战场,哪怕是小小的感冒都可能影响作战时的状态,一个恍惚的代价可能抵上一条命,更何况郑轩的伤势严重,这烧发得火上浇油。车还在被战火摧残的路上颠簸,不时会有急弯与震荡,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是霸图战区的张新杰,全国最权威的军医,也无法给郑轩进行手术。


为什么会伤得这样重?徐景熙看了眼前座正在开车的枪手,挂彩是难免的,但当时在场幸存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伤有郑轩重。徐景熙默默地取出应急血袋给郑轩挂上,解开了早已红得发黑的绷带,没有多问。


他知道他不会说的。


他知道他不是冲动的人。


“景熙。”这个一直强撑着的伤员忽然唤了他一声,嗓音有一点颤抖,不知是虚弱没能掩盖好,还是车子太颠簸,“这样的血袋你还有多少?”


“除了给你挂的,还有两袋。”


“哦。弹头旁边的血管有多少?”


徐景熙看了郑轩一眼,眼神黯了黯,淡淡地说:“你在玩命。”


郑轩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用部分肌肉的撕裂换去弹头的迅速取出。腹腔脂肪多,大血管确实不会受到牵连,但是出血量也不会少。


“血被你用完了等会碰到急用拿你当血泵。”徐景熙口上抱怨着,手中的麻药确实一点都不含糊地推入了郑轩的身体。郑轩闭上眼,他捏住那扎在身体中的异物,狠狠往外一扯——


即使药效已经发挥,郑轩还是疼得咬破了嘴唇。


止血药与消炎药严实地铺了一层又一层,绷带缠绕得整整齐齐。在前排把着方向盘的枪手看不到座椅背后,徐景熙俯身舔舐郑轩唇上的血珠,握紧了郑轩的另一只手。


砰——一颗突如其来的子弹穿透了后放风玻璃,擦着徐景熙的额角飞过,留下一抹血痕。


“小心有追兵!”方向盘大转,车子在路上扭出了一条S形的轨迹。


“这不可能,后方不是撤退了吗?”郑轩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拔出腰间的短枪。


“这个没用。”徐景熙按住了他的隔壁,转向前排正在开车的枪手,“狙击步枪给我。”


“可是长官,你是医生。”枪手通过后视镜与徐景熙对视。


适时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车里人集体下趴,车无法避免地晃动起来,徐景熙果断地接过枪,趴在后座上将支离破碎的玻璃用枪托捅开。


“我是医生不错,但我是军医。”是蓝雨军区部队编制的军医,是跟随郑轩身边耳濡目染的战士。准头自然与接受专业训练的士兵没法相比,但在这种摆脱追兵的紧要关头,并非一无是处。


1、2、3……三辆敌人的越野车正在接近,郑轩指示向向笔直的小路开去,道路的宽度不够两辆车并驾齐驱,徐景熙瞄准了打头那辆车的右前胎。几发未中目标,而敌方发现了他的目标,车轮的位置飘忽不定起来,同时另有人架起枪支瞄准了徐景熙,枪林弹雨密密地笼罩了街道。郑轩突然起身把徐景熙的头按到怀里,单手稳住他的枪扣下了扳机。


第一辆车打着转儿与紧随其后的第二第三辆撞在一起,在一个黑影的坠落下剧烈爆炸,燃起了异常壮烈的火光。


“郑轩,郑轩?郑轩!”徐景熙觉得身上一重,郑轩已经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肩胛多了一个被子弹打穿的血洞,正涓涓流淌着刺目的红色热液,“你失得血已经太多了,怎么那么傻!”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难以克制的悲伤。


“我知道……”你会治好我的。


与此同时,地震一般的撼动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东三区上空腾起了蘑菇状的滚滚黑烟。


喻文州站在大屏幕前负手而立,画面中守在东三区据点蓄势待发的敌军已被战火淹没。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明明激光炮早已在战事中消耗殆尽,却虚装一发促使蓝雨撤军。


但他们算漏了喻文州的反退为进。机会是需要创造的,但同时是需要计算的。蓝雨最初发射的离子炮恰好冷却完毕,于是才有了撤退的命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报告首长,已成功突入敌方腹里!”黄少天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果然人少,这下子他们逃不掉了!”


“摧毁指挥塔。”喻文州下达了整场战争最后一条总指令。


重火力摧残后的大地满目疮痍,即使是战后3个月的光阴飞逝,留下的创伤久抹不消。郑轩站在病房窗前,懒洋洋地伸着懒腰,伸手挡住投到脸上的阳光,透过指缝看着玻璃窗映出的身后人怒气冲冲的面孔。


“你怎么又下床了?快躺回去,我要检查一下伤口。”徐景熙已经换回了医生们的白大褂,听诊器规整地挂在脖子上。


郑轩装作没听到,急得徐景熙快步上前,结果被人圈进怀里。看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病号,徐景熙推也不是拉也不是,哭笑不得。


伤口还是要检查的,虽然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蓝白条纹的病服外套敞了开来,露出整齐缠绕的白色绷带,散发着药味的纱布被一圈圈从布满伤疤的躯体上剥离。也许是消瘦了些,腹部的肌肉没了脂肪的掩盖露出好看的线条,徐景熙带着一点坏笑着,沿郑轩的腹部绕着伤口周围新生的粉色皮肤旁按了一圈。


懒洋洋眯着眼的郑轩痒得难受,摁住不安分的爪子把不好好工作的医生搂进怀里。


战争终是过去了,共同从生死关走过那么多回,两颗隔着血肉跳动的心脏拥有了共同的律动。未来的路还有很长,目前的他们已经无需烦恼太多,只是十指相扣,在睡梦中紧紧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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