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波倦海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东卷]新色临

叠嶂:

  @夢のあと  


我找到了准确的秀恩爱姿势,第一步先叫人。大家去看她甜甜甜甜(真的吗)的聚合物嘛。


依然是写来给V子的,秋冬。


-


箱根下雪了。


东堂尽八喝醉了,还在路边吐了。


 


今年的雪是在一月初下的,和新年一道姗姗来迟。


箱根学园自行车竞技部的成员凑在一起有个聚会,是福富寿一在三年级还是当队长的时候有的成员。


数数人,有真波、东堂、荒北、泉田、新开、苇木场等人,还有一些部员因为有些急事没能赶来。


推杯换盏,嘻嘻笑笑。


都开心,开心呐,开心得都落下泪水。


 


重逢的喜悦总是需要落泪的,无论是什么时刻什么地点,与朋友一同。


话题从新开滚到了荒北,再滚到了真波。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东堂前辈今天好安静啊!”


是的,东堂今天很安静,他是喜欢引人注目的,往常的东堂尽八可得好好出风头了。话题滚了好几个,东堂都没有吵着谈自己。


他似乎睡着了。


大家说怪不得,没睡着的话这张桌上指不定比现在热闹好几倍。


 


东堂喝了酒就睡,酒品不错,不吵不闹。他的听觉灵敏,听到有人喊他,他的眼睫毛微微颤动。


他不是醉得睡着的,才几口酒怎么能放倒他,他的确是有点困乏。


“是谁在喊我?”他睁着一双惺忪的眼,含糊地问了一声。


东堂啊了一声,伸了伸懒腰:“说我什么,快说!我刚醒就没声响了,是不是说我的坏话?!”


“我们在说东堂你的女粉丝很多。”瞎话。


“是啊!东堂前辈当年的女粉丝可是最多呢——”起哄。


“东堂前辈应该有喜欢的吧?”八卦。


这回话题终于转到东堂身上了,东堂的身子往后一靠,拨弄额前的刘海说:“你们是女高中生么?”


“……”


大家都沉默了,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当年还有现在成天嚷着美型,像个女高中生的人只有东堂你吧?


 


当事人毫不在意地伸手去桌上的酒瓶,荒北的手比他的快,东堂就摸了个空。


“荒北你干什么——”


荒北白了他一眼,他当然是喝酒,转头问了福富要不要来一杯。


东堂悻悻地收手,背部又靠上了墙壁。


还有人不依不饶地问:“有没有啊东堂前辈!”


“当然有!”出乎意料的,东堂说有,他的表情还带着满足。大家都吃惊,谁也不记得东堂和哪个女生挨得近呐,七嘴八舌地要东堂说是谁。


三个字让原本没有什么兴趣的人都提了点精神。


 


“很温柔。”东堂的脑袋一歪,说了一个形容词。


荒北就说:“废话。”


一个女孩子自然是比他们这群男人温柔。


“啊,应该很好看吧?”真波接了一句话,“东堂前辈看中的人。”


“……一般。”东堂的眼睛眯了起来。


房间里面有一盏蒙着绿纱的灯,立在一角,东堂眯眼就是为了去看那盏灯。那盏灯梦幻得让人觉得仿佛身在梦中。


 


东堂的话一次比一次少,一次比一次让人吃惊。


大家更想知道是谁了,就差直接从他嘴巴里面撬出一个名字了。


“到底是谁啊——”


东堂的表情一下子变作了迷茫,他微微张开了嘴巴,发觉却说不出什么。


他抬起下巴,眨了眨眼睛,又探手去摸酒瓶,这次让他摸着了。他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啜了一小口笑着说:“忘记了。”


大家不信,怎么可能忘记,肯定是东堂不肯说,还想磨磨东堂的大家发觉东堂的肩膀突然松了下来,两条手臂垂在身侧,头颅一低。


今天的东堂真的有点累吧?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


下一刻东堂又掀起酒杯,活跃起来,有说有笑。


这段小事就此揭过,没有人再提起了。


 


东堂尽八喝了很多酒,有人担心他走不回家。可是他一双眼睛是晶亮的,然后端端正正地走出了店铺。


已经是晚上了,天空开始飘雪,细细小小的雪。


东堂尽八穿了一件白色的冬服,还缠了一条围巾,帽子严严实实地戴着。


他的步子一开始还是直的,走过了一条街就变得歪歪斜斜,他肚子里面装的多是酒精,一起涌上来的滋味真不好受。


他扶着角落的墙就吐了。


吐完就靠在墙壁上休息,他扯了扯围巾开始喘气,他其实是醉得严重,可他习惯了清醒,加之冬天的寒意的确激得他冷静了不少。


白雾在东堂尽八的嘴边氤氲。


 


东堂尽八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刻,天黑黑的一片,街道上的人少得可怜,零星几人,还有几辆经过的汽车。


他摸了摸冻得有些干的脸颊,重新缠好围巾朝街道走去。


 


箱根这所城市是他熟悉的,它拥有暖和的温泉,明艳的景致,以及安静的夜晚。


东堂尽八的家乡,他最熟悉的。


路灯亮着,东堂尽八走着路,他觉得自己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家。


所幸的是他没有闭眼,要不然他就看不到卷岛裕介了,遇见之后,东堂就别过脸去揉鼻子,转过脸亲昵地叫他小卷。


有些人有些东西看见了比看不见更悲伤,因为所想与所见总是不同的。


 


当时的卷岛裕介准备过马路,无论在人群还是在黑夜中,卷岛裕介都是引人多瞧一眼的,毕竟不是谁都有一头绿色的发。


当然多瞧一眼的人不包括低着头,眼睛蒙着醉意的东堂尽八。


东堂走在街道上,迎着小雪,远远瞧见街道尽头有车灯在闪烁,而他不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正要行过路道。


“当心。”东堂看东西也有点浑浊,只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多注意那个人,善意提醒了一句。


偏偏那个人影的脚步居然在路道上微微一停。东堂也打算过马路,和他是一个方向,低头快走,上前把那人往后拽了拽。


“唉唉都和你说当心了,晚上……”东堂还没说出的话就碎在雪里,消失了。


 


残余的醉意又散了不少。


雪花在他们之间缓缓地往下落,隔着一层雪花对视。


东堂别过脸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子,然后朝卷岛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小卷,好久不见。”




这个好久真的是太久了。


他自认识卷岛以来,没有哪天失去联络,所以对于东堂而言,一天就已经是很久很久了。他几乎是希望每天都可以与卷岛相见的。


而上一回见到卷岛大概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是卷岛回国旅行的那回。


两年,七百多天,那么喜欢卷岛裕介的东堂尽八居然平静地度过了。


之前一回的相见依然是有两年,卷岛留学后两年的第一次归故土。四年两回,连东堂尽八都要称赞自己一声厉害。


他既然喜欢卷岛,高中那段时间本来是一刻都忍耐不了的,如今却硬生生受了四年的熬。


曾经他在夜里被梦魇惊醒,蜷缩起身躯,迷茫地想:我要忘记小卷了么?


 


他的喜欢那么浓烈,恍若初春漫山遍野的新红,任何人都会为其沉迷。


如此盛景如何拒绝?


星霜更替,春天的花终究也会在冬天凋谢,箱根正巧入冬了。


何况他开在心里的花,从来没有递给卷岛。


东堂这样想,心里难受起来,他是不会愿意承认他会忘记卷岛。的确不能忘记,要不然怎么能重逢的第一眼就难过起来。


 


“好久不见。”卷岛在微怔之后立刻反应过来,“没想到能遇到。“


卷岛没有东堂穿得那么多,一件大衣裹着修长的四肢。他这些年也长个子,依然比东堂高了几厘米,习惯性地垂眼去看对视东堂。


他们站到了路灯边,顶着夜间的寒气在说话。


“小卷怎么会来箱根?都这么晚了。”东堂动了动嘴角,他的嘴角一直弯着,现今已经被寒意冻得有些僵硬了。


卷岛移开了他的目光,没有回答东堂的问题。


 


夜间的温度比白天低很多,还飘着雪。泡惯了温泉的东堂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的脸颊上还有酒意蔓延而出的红晕。


“小卷要不要去我家做客?如果没有急事的话。”东堂发出了邀请。


东堂的邀请或者说要求,卷岛很少会去拒绝,经过时间沉淀,天然他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


在得到应答之后,东堂点点头,重新绽放出一个笑容。


卷岛把脸转到暗处,嘴角一扯,冲着空气呼出一个白雾,一个口癖忍不住就冒出来了。


他们两个人在夜色下肩并肩,走向了东堂家,明明有目的地,却像是走在一条不知名的小路。


 


到东堂家的时间自然是更晚,月光斜斜落在宅邸上,本打算映着两个人影,却被门拦在了外头。


东堂问卷岛要不要喝茶,卷岛说想喝咖啡。


东堂为难地说只有茶,卷岛那就改成水吧。


 


瓷杯被填充得满满的,热气从其中冒出,卷岛低下头说:“晚上不能骑车真可惜。”


那股热气就弥漫在他的脸庞边,东堂看不清卷岛的表情,说:“可以下棋。”


“国际象棋?”


“围棋。”


卷岛啊了一声,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弯了弯嘴角。


他很少来东堂家的,或许他是觉得这里气氛是不适合自己,没有多大的问题,单纯的不适应罢了。


“东堂你喝酒了么?”


“我就喝了一点点!”东堂张嘴就答,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个一点点应该有四瓶,卷岛可以猜测出来。东堂的习惯他太清楚了,他明白东堂现在是有醉意的,要不然话也不会那么少。


喝醉的东堂不喜欢说话。


 


他们两个现在正坐着榻榻米上,围着案几各自捧着一杯热水。


东堂一开始的动作是手肘撑案几,后来他小臂垂了下来,手掌按在案几上站了起来。他虽然喝醉了,可是现今去了大半,剩下的困倦更多。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把门拉开,正对上院落。


院落里面只有两个光秃秃的樱花树,裹着雪花的寒风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迫害屋内的暖意。


东堂浑然不知地站在屋外,他盯着樱花树看了良久。


卷岛什么都看不见,风太大了,夜太黑了,门缝开得太小,东堂占据了那道门露出的所有空间。


他看见的只有东堂的背影。


背影很快换作了正面,东堂转身了,他对卷岛说:“小卷你过来好不好?”


习惯多要命,卷岛还没意识过来就说了好,东堂的要约他难以拒绝,卷岛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时候拒绝过东堂。


无论什么,过程如何,他总是说:好。


他可能说的是明白,或者是知道,但是意思都是一个,那就是好,他答应了。


 


好。


多好。


都好。


好当然要去做,卷岛站起了身子朝东堂走去。


东堂把手收在袖中,眼睛还是盯着樱花树,他说:“小卷你还记得吗?我以前和你说过,有一个位置的樱花的名字是和你一样的!”


“我不叫小卷,叫卷岛裕介吧?”卷岛故意问了一声,东堂就哈哈笑起来。


东堂说:“不管,它就是和你一样的名字,我起的好听。”


卷岛无奈地摇摇头,东堂这个人认真起来极认真,幼稚起来极幼稚。


“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么晚怎么在箱根?”


卷岛还是没有回答。


 


大概他们在寒风夹雪里面站了很久吧,谁都没有再说话了。


东堂低着头轻轻地说:“我很想你。”


他的声音很轻,风声很大,可是夜晚很静,这几个字卷岛听得清清楚楚。


“一样。”卷岛这样回答。


东堂猛然间抬头去看卷岛,他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都是自信的,可以说几乎所有事情上,唯独卷岛,因为卷岛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太重要,不敢过于自信。


东堂不会那么直接地说出喜欢这个字眼,他觉得应该用更美的语言来表达这个意思,由他来告诉卷岛。他的确是会说“今晚的月色很美”的人,他又担心他过于委婉卷岛不在意,自寻烦恼地犹豫起来。


他只能微微咧开嘴角笑,靠着卷岛,告诉他:“我很高兴。”


东堂笑起来实在好看,卷岛会说他声音吵人烦,但从来不会说东堂笑起来难看。卷岛想来,笑起来再不好看的人也比自己的好,何况东堂怎么能允许自己和难看这个词沾上边。


不喜欢笑的卷岛喜欢看东堂笑起来的模样,明晃晃的。要你睁不开眼。睁不开眼有睁不开的好处,因为对方会牵着你往前走。


 


一个问题说三次,怎么样都应该回答了,东堂又问了一次。


卷岛说:“早上就箱根了,不是晚上来的。”接下去的话就没有了,他实在是不会多说什么。


他不说不代表东堂不说话,东堂已经在叫:“小卷是特地来看我对么?是的吧是的吧?”


多简单的事情,卷岛向来难以拒绝东堂,即便东堂给他一个不够美的说辞,他都会应一声。


 


雪没有停,他们都知道,很快的还有几个月,春天就要来临了。


处处焕然一新,都是新的色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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